2014/2/9 10:31AM, 阿婆在高榮加護病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.
佛說: 人生八苦. 阿婆辛勞一生, 在最艱困的時候用一針一線養活一家大小, 過世前仍無法避免地受了些病痛折磨, 願她接下來一路好走, 往生極樂.
這不是我第一次面對親人死亡. 但隨著年歲的增加, 心情也次次不同.
小時候看到喪禮儀式覺得陰森恐怖, 到後來冷眼旁觀處處感到荒謬, 再到如今只剩純然的哀傷. 我不敢說我真的參透了什麼, 不過對於死亡的看法是真的有所改變.
阿婆在過世之前, 因為冠狀動脈阻塞, 去醫院做了支架手術, 可惜年紀太大身體無法負荷, 手術不算成功, 所以最後一個月都是在加護病房裡度過. 每次去醫院探望她, 看著她身體機能日漸衰退, 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, 總覺得很不忍. 大人們最後決定不要讓她再受折磨, 所以請醫師改變治療方針, 放棄積極性的急救方式, 改施以安寧治療.
阿婆走的那天, 我們大夥兒齊聚病房送她一程. 就這樣看著螢幕上的血壓越降越低, 到最後心跳停止. 在這個過程中, 會覺得生命也不過就簡化成了監視器上的一堆數據.
生與死, 人生的兩個端點, 卻同樣充滿了無奈: 生不能隨我意, 死不能任我行. 不過, 比起出生, 死亡卻是人生中最公平的事, 不管你身份貴賤財帛多寡, 它總會是每個人的終點站; 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, 它總會在那兒等你. 儘管大多數的人選擇忽略掉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.
"貪生怕死"這四個字, 並不是用來嘲笑貶低他人的. 貪戀活著的美好, 害怕死後的未知, 這個成語描述的, 是本能, 是人之常情.
我曾試著站在阿婆的立場模擬, 想知道如果是自己躺在病床上會有什麼感覺, 想知道如果是自己知道明天就能遠離病痛會是什麼心情. 結果, 在一瞬間我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意從尾椎一路升起, 龐大的恐懼感讓我流了一身冷汗.
再進一步深入探索, 發現恐懼的根源來自: 死了就沒有"我"了, 怎麼辦!?
姑不論許多宗教煞有介事的說法, 如果人的意識是取決於腦神經之間的連結架構, 那麼死後一切歸零, 啥也不會剩下, 其實是目前最有可能的論述! 不會有天堂, 不會有地獄, 更不會有來生, 因為根本就沒有了"我"這個意識.
這就是佛家所謂的"我執"嗎? 第一次這麼清楚地碰觸到它呢!
不過, 無奈也好, 恐懼也罷, 人無法永生, 因為生命終究要將資源還給整個世界好讓它繼續演化, 這是定律, 定律無法更改, 一旦強行更動只會遭致反噬. 但我們可以改變想法, 進而消除這些負面情緒. 既然無奈與恐懼都是因為我執而來, 那麼佛教的理論: "諸法無我", 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解法.
But, 人生最機車的But又出現了.
知易行難, 從來沒有開始修行卻期望有一天能突然放下我執, 這機率就跟沒買樂透卻期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中頭獎一樣啊...
於是我只好再退一步.
不求在大限來臨前能夠做到明心見性, 至少可以期望自己做到無怨無悔吧?
生亦何歡, 死亦何懼?
我希望在將來那個時刻, 可以很豪氣地說出這句話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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